这,才是阿兰·德龙不朽的代表作

作者:David Sin

译者:覃天

校对:易二三

来源:《视与听》(2015年8月23日)

如果我们真的对我们出生前那个时代的文化特别感兴趣,那么我对《蚀》的热情可能是预先确定的。《蚀》我出生于20世纪60年代中期,就在米开朗基罗·安东尼奥尼完成了在国际影坛掀起波澜的三部电影的几个月后。这三部电影代表了一种共同的尝试,即创造一种新的电影语言形式,他认为这种形式对战后的新世界是必要的。 第一部电影《奇遇》(1960)在当年的戛纳电影节上遭到了嘘声,然而很快,评论家们就带着新的目光重新审视了这部电影。《奇遇》次年的《夜》(1961),然后是1962年的《蚀》,当时的评论家和观众开始认识到这位导演心中潜藏的更大野心,他要做的是推动电影这门艺术形式新的前进方向,在此之前人们看到的只是这种艺术形式无休止的自我重复。 《蚀》在我看来,《蚀》是上世纪中叶最有趣的电影之一,当时的人们似乎被夹在现代性的承诺和核威胁之间。这种压抑的气氛笼罩着整部电影,并在一定程度上定义了那个术语——「安东尼奥尼式」,这个词被用来描述这三部电影中主人公的心理状态。然而,尽管这部电影有着特定的历史背景和20世纪60年代初不言而喻的现代性风格,但它仍然是对现代世界的一幅丰富而复杂的肖像,仍然需要人们不断重读。 从表面上看,《蚀》是一个爱情故事,主人公维多利亚(莫妮卡·维蒂饰)结束了与作家里卡多的一段恋情,并与股市交易员皮耶罗(阿兰·德隆饰)开始了新的关系。故事发生在罗马这个错综复杂的都市——费里尼几年前的《甜蜜的生活》同样在此拍摄。我们目睹了一场分手、一场新的风流韵事、股市崩盘、车祸。 《蚀》似乎具有传统的人物类型和类型元素,但这部电影最引人注目的方面是对现代爱情片经典叙事结构的背离。从第一帧开始,它就开始挑战传统的期望,鼓励观众以一种不同的方式从电影中创造意义。 在《蚀》中,没有传统的故事情节、高潮或情感共鸣的时刻。这就好像安东尼奥尼设计了一个经典的三角恋故事,并把它放在了一个普通的故事从来不会发生的时间和地点中。他把演员像静态的物体一样放入看似传统的场景中,但人物关系潜在的化学反应却少了催化剂。当所有的感受都消失时,维多利亚和里卡多/皮耶罗之间的每一个手势,每一个爱的宣言,都变得虚假。莫妮卡·维蒂和阿兰·德龙美丽而孤寂的面孔为此片增色不少,很难想象还有两位演员能比他们更好地在此片中发挥作用。 建筑是主要角色,在场景中与维多利亚、里卡多和皮耶罗一样突出。事实上,在《蚀》中,室内、建筑和街道设施经常被置于前景,以表明角色所处的环境至少从行动的意义上来说,与角色和他们的真实动机一样重要。 电影中的关键场景是在罗马的EUR区置景和拍摄的,这是墨索里尼创造的独特的现代主义郊区,大多坐落着法西斯风格的建筑。在影片一开始,我们看到里卡多和维多利亚在他们的公寓里分手。在高潮中,维多利亚和皮耶罗约定在郊区的一个街角相遇,但我们都知道,他们最终都没有出现在约会地点,这是因为他们的恋情转瞬即逝、对彼此的感觉都不深吗?还是人与人之间的联系在当代社会根本不可能?对导演来说,建筑和人物都是时代的产物。 相比之下,我们第一次见到皮耶罗是在具有古典装修风格的罗马证券交易所,一个充满噪音和疯狂交易的地方。皮耶罗这个角色只是粗略地被勾勒出来,我们看到他做了什么,但我们对他的背景故事知之甚少。然而,他也很快被确立为时代的产物,一个无法表现出任何同理心的、自私的交易员;当一个醉汉偷走并撞坏了他的车时,他唯一的反应就是询问车的状况。 为何《蚀》仍然是一部引人入胜的电影?漫长的岁月似乎并没有削弱它作为一部创新的电影作品的影响力,也没有减弱它作为对我们所处时代的更广泛的批评。这部电影保留了一种形式上的游戏性,其开放的形式提供了不同的观看角度,以及观众进入角色内心世界的方式。当世界电影鲜有真正的创新之作时,《蚀》的气质令人着迷:全片弥漫着厌倦和无聊的气氛,视听的结合如此优美,也不会给人带来陌生感。也许在《蚀》之后的半个世纪里,电影这门媒介前进的脚步也没有我们所想的那么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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